最近SD中,是三右,以及山王乱炖。Ao3:whale_isle

【喻叶】白活(6)





黄少天带着叶修走在剑室密道里,突然停住,进退犹疑:“不成不成……这要是给师兄知道我带人进来,我少说得掉两层皮……”

叶修一门心思对着里头的剑,只管往前探去,心不在焉地应着:“你师兄有那么可怕吗,我看他不挺好一人嘛。”

“何止可怕,简直凶残!”少天蹿到叶修面前,拦住他去路,“不然你以为凭他的本事,若没两把算盘,怎么做到蓝溪阁少主的,你还觉得他好?他差点把你坑来做媳妇你还不长记性啊。”

叶修瞧着少天,任他捏着肩膀,自己倒眉开眼笑:“啊?来你们蓝溪阁挺好啊,不愁吃穿不怕被欺负,你还得尊我一声嫂夫人呢哈哈哈。”

“你真这么想?有句话叫舍不得媳妇套不着狼,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打你什么主意。”

“怎么也是你师兄,这么说他不好吧。”

“我和师兄是过命兄弟这没错,但要是跟门规扯上关系的,他不会轻饶我……”

叶修眼睛一亮,神色活络,朝密室门口跳起来招手:“嗨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。”

少天立时像受惊的鲶鱼弹跳起来,绷紧了身子贴上石壁立正站好,两眼紧闭念念有词:“师兄你怎么走路没响的呢!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正做日课,听此处有声儿不知是谁误闯禁地这才跟过来瞧瞧,见是老叶,想他也不知我蓝溪阁门规,我正与他说道……”

念了半晌毫无动静,少天掀开一边眼帘,见叶修叉着腰笑成一团,心知受骗,冰雨剑随即出了鞘。叶修忙后退躲他,符纸鸟托在手上,示意少天噤声:“瞧你鼻屎大的胆子,吓成这样。我说的是你师兄又有一番老妈子话要来烦我了,你猜他要说什么?不会猜到我俩在剑室吧,如此你师兄可就真的太可怕了。”

“我就这么说吧,你还不信。”少天瞪他一眼,将冰雨重重摁回去,夹在胸口抱好,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松懈,额上浮出一滴冷汗。小纸鸟在阴暗无光的石道内散佚出一团微弱的冷光,照在他二人脸上,上下扑腾着开了口:“在千波湖好好呆着哪都别去,别去归陟城。”

照旧是喻文州的声音,匆匆一句就没了下文,纸鸟登时化为灰烬。叶修没听出所以然来,拍去手上符灰:“他这话什么意思?我之前说要去归陟城也是气话而已,可终究也没去啊,我这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呢,我又不闲的慌。”

少天沉吟不语,片刻拧着眉头说:“师兄受伤了。”

“嗯?你怎么知道?”

“气息不对,他那句话已经在极力掩饰了,却瞒不住我。他大概不曾想我恰好与你在一处。”

“在一处怎样?”叶修不以为然,“我知道他受伤又如何,我也不能做什么啊,他该自有分寸吧。”

少天意味深长看他一眼,摇头:“哎罢了罢了……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管,我得派个人过去瞧瞧他。”

少天转身要走,被叶修拎着后领动弹不得:“想去哪儿?方才在屋里交易可是都谈好了的,你带我来剑室,我教你上房入地的功夫,你可不能反悔。”

少天望了望天,小声叽咕:“实不相瞒我还真的反悔了……”



待见到那把剑,手指抚上去,眼睛就再离不开了。剑身长过四尺,比冰雨还要长上一些,锋芒毕露,刃如秋霜。弹之有声,如金石坠地。手过之处,指腹也结上了细细的冰晶。叶修爱不释手,赞叹道:“这剑奇特,一面冰霜一面阳炎,我只能勉强辨出里面有不醉石,山海冰,其他的我也看不出了……”长剑上手,剑气随剑势打入墙面,两道印记入木三分,余劲竟使得叶修退了两步。黄少天上前摁住他:“不会武功的人别瞎使劲儿,小心剑气反噬,受伤的是你自己。”

“好剑,给张佳乐可惜了啊,”叶修说着拿下刀架上的剑鞘收入腰侧,“放剑室蒙尘,赠莽夫折价,不如给我发挥它最大效用。”

黄少天连连摇头:“不成……你这是要害死我……”

叶修道:“来之前你就清楚我进来就一定是要带走它的,你既知道还与我约定,现在又是在后悔什么?”

“啊啊啊,怎么办呢,”少天原地打转薅起了头发,忽然灵光一闪,“咱俩跑路吧要不。”

“你有病啊!”叶修白他一眼,剑插回鞘中得意道,“张佳乐那边交给我,我有办法帮你们摆平他。”



归陟城外,喻文州倚在马车中,挑车笭朝外看了眼,日落西山,这已出城门去了,瓮城墙和山头连成一线,压低了黄昏。车中随行郎中正替他施针,喻文州叹了口气,放下车笭子,手笼进袖子里:“苏姑娘,喻某并无大碍,有车队护送回城,何必劳烦姑娘孤身相陪跋涉一趟,姑娘还是回去吧。”

被称作苏姑娘的人盘腿与他据案而坐,闻言无动于衷,只将茶盏轻轻放上案头:“公子,明人不说暗话,我也不想同你打哑语。”

喻文州眼神示意车队停下,郎中退出帐外,苏姑娘确认窗外无人,前倾了身子,幕篱中露出一双眼来:“你也觉出异样才会上台一战的吧,何必战到如此地步才肯罢休呢?”

喻文州轻轻一笑:“姑娘认为应该有什么异样?”

“你不是这么好战的人。”

“若我是呢。这武林谁不仰慕他,谁不想与他豁命一战,以前没有这个机会,如今要看有没有这个命。”

苏姑娘盯住喻文州不依不饶,似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:“他差点把你杀了。”

“他不该杀我吗。”

“他或许没有死……是不是?少当家是否见到什么才让你觉得事有蹊跷?”

“他要是没死,我今天就不必打这一架了。他要是没死,那台上的所谓‘一叶之秋’与我什么相干呢。”喻文州笑得苦涩,眼睛停在半盏茶上,一时无话。风卷进几片叶落在案头,他拾起一片,放进盏子里,这茶就废了。

苏姑娘以为意在逐客,不再有谈话的余地,便放下幕篱,长铳火器挎上肩头:“这世上只有我和哥哥见过他的样子,可你看,连你们素未谋面也觉得他不该是假的,对不对。”

喻文州眼神一跳:“什么是真和假,他是假的又如何,如果他真是假,那假就是真。”

良久,苏姑娘看着他,怅憾的表情浮上眉头:“然而你们还是做了帮凶。”

“还是那句很老套的话了,”喻文州放下袖子,伸手盖上茶盏,笑道,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”



苏姑娘了然地坐回原位,许久无话。风声过耳,暗涌都在静默里交汇几遭,她知道再没有问下去的必要,起身挪到喻文州身旁坐定:“三日行程,路途凶险,你又有伤在身,我还是送一程吧。”

“苏姑娘……”

“怎么,我们姑娘家是进不得蓝溪阁么?”

苏姑娘笑吟吟看着他,没有妥协的意思,喻文州只好恭恭敬敬作了个揖,收下这份好意。一笑一低头间,苏姑娘突然架起鸟铳,三发铅弹擦着喻文州鬓发射出窗外,远处树林里飞鸟扑林,不闻人声,只闻重物坠地,惊得落叶四起,生灵乱窜。喻文州刚想出声,苏姑娘摁住他肩头低喝:“别动。”铳身架上窗口,一枪正中前面驾马的马车夫,车夫摔下驭位,车马受惊扬蹄,往林子深处奔去。喻文州钻出帷裳稳住骖马,这才看到随队的郎中早就死在马下,远远躺在他们身后了。

“我迟了,没救住人。”喻文州攥着鞅绳,勉力将马车刹在山道口,车队中随行的两个伙计早已不知去向。苏姑娘擎着鸟铳机敏地扫视四周,方才马车动荡让她呼吸未定,她叹慰道:“我也未能及时出手,那大夫应是死在车夫手上。是谁要伤你?看来是摸准你动向了。”

正说着,数十把暗箭擦着山风低啸而来,喻文州拉住苏姑娘跳向车后,暗箭应声扎入车棚,有的扎进锦缎围子里,人若在车中必中无疑。苏姑娘还要提着鸟铳探出车围,喻文州忙将她拖下:“那暗箭是冲我来,却是有意要避开你,我猜是嘉王朝的人,陶轩不想伤你。”
“可嘉王朝的人我应当能认出……”

话未说完,有黑衣人踏着轻功从林子里飞身而出,掣电掠过车顶,臂上追月弩射出的方镞箭如疾风骤雨,铺天盖地而来。苏姑娘心下一惊,架起鸟铳,一瞬间铅弹出膛,想要在中箭前射杀弩机手,喻文州翻掌将她推向一旁,那枚铅弹就生生拐了方向,擦着黑衣人衣角扑了个空。苏姑娘在地上翻滚两圈,待稳住身形一瞧,喻文州似臂上中箭,贴地钻进车底,滚到另一边,再出来时,便纵身一跃,轻功消失在了林子里。

苏姑娘坐在地上,眼看着他从眼前掠过,再飞身消失,只来得及眼神交汇,惊愕之余说不出话来。听喻文州似乎贴在她耳侧轻声说了句:“别杀人,别惹火上身。”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,她伸手要拦下,只拽得他腰间一把穗子。
战斗短促的余韵还荡在劫后余生的树林里,枫叶从周身缓慢飘落,她捏了一片在手里,方想到喻文州放在茶盏里的叶子,言下之意不过是“盖棺定论,人言可畏”。一叶之秋生前壮志,死后在他人嘴里也不过成了“小人之心”,苏姑娘长长呼出一口气,飞哨招来一只白鸮,将枫叶一角用半缕穗子绑在白鸮腿上,放飞之后转身向归陟城的方向飞奔而去。



白玉扇在归陟城的擂台上被打碎了,喻文州贴在石壁后,从袖袋里摸出残缺的扇骨,看了看便扔下了,随即化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上。这扇子也是父亲生前做的,内有三十六道机关小器,变幻多端疾如旋踵,正适合他先天功底不足,剑法薄弱。如今虽然碎了,但他早已将关窍之处学了十成十,假以时日还能再做一把,只是现下……

他刚探出头去,暗箭便如密织的大网遮天蔽日地撒下,喻文州抽出符纸捏上剑诀,周身剑气纵横,暗箭折戟落地,但很快新的箭雨就如影而至。
先前在归陟城令他元气大伤,应付弩机手已经左支右拙,步下一虚,露出死角,顿时暗箭见缝插针,喻文州当胸受箭,连连后退,勉力用长剑支地。几十名黑衣弩机手从暗处掠出,喻文州仰头看天,半晌像是放弃似地闭上双眼,突然火光乍起,火蛇盘天吐信,从脚下至半空烧成炼狱的一片,惨叫声震荡整片树林,方才的弩机手们瞬间化成灰烬,这一切不过是眨眼的须臾。

待最后一片残灰落下,喻文州再支不住身形委在地上。而此时他稍稍动动内力,便可听到不远处新的弩机手正虚掩气息,踏着风声蜂拥而来。身上还剩最后一片符咒,手上的剑也因受不住术法力道而生出了裂纹。
生死都只在最后一击了,喻文州忽然想,一叶之秋在被逼至列屏群山深处时,是不是也是相似的境况,他那时,会想些什么?

而此时自己想的,竟是和生死毫无干系了,想未曾与一叶之秋多说几句话仍是怅憾,未曾与他堂堂正正一战,更未曾见过他。不禁有些羡慕起苏姑娘来,而那些镜花水月的心思,倒显得不重要了。

来了。

喻文州听得方镞箭已切开风口,慢慢站起身子,捏着最后一片符纸,剑气护着他,暴露在青天白日下。弩机手见他自投罗网,便齐头而上,几十把追月弩对准,乌云压城,天光也暗了几分。他不躲不闪,胸口的箭还未拔出,肩头又再中两箭,当头一名弩机手撤掉追月弩改换三尺剑,冲他要害刺去。剑尖贴身的那一刹那,喻文州握住剑刃,掌中血流如注,顺他的手腕流下,而头顶乌云倏地撕开裂口,惊雷贯地,一道天雷落在剑上,那擎着剑的弩机手顿成焦灰,雷电如游龙攀沿而去,所有人都在一道炸雷声中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息,连惊叫也来不及。只有一人扼声发出“死亡……”的断语,随即便消失在滚滚雷声里。

喻文州被死亡之门的力道反噬,滚进身后的石洞中,雷电混合剑气围住洞口,千百把方镞箭扎在剑气上,他气空力尽跌坐在地上,身后是石壁,无路可退,也无路可进——心知肚明这道剑气不能撤下,如若不然这些方镞箭都会全数回赠到自己的身上。



还能撑三天,他想。凭他最后的意念,只能维持剑气三天,如不是在归陟城中不听王杰希劝阻执意一战,他倒也不会对着几百名弩机手支拙成这样……都是自作自受,没什么道理好讲。那一战只是虚妄,明知打不出什么也探不出什么,不过是心中撤不下一口气,不是与他过不去,是与自己过不去而已。

马车里苏姑娘最后对他说:“少当家,我能觉出你是有情之人,如果他是真的,他不会想要杀了你。”喻文州靠在墙上,隐约可见洞外乌云散去,红日落尽,最后一点余晖撒在这片洞口上,被剑气干扰,像水中看月,虚虚实实,不真切。

一年前,也是这样的山洞里,天光晦尽,万念俱灰。他给一叶之秋渡上最后一口气,将一片引命符贴在他的胸口。外面千军万马,洞里寂静无声,他心无城府,也无刀兵,那是离一叶之秋最近的时候,几近令他疑惑,一叶之秋不过是映在江湖里的一轮月而已。
一叶之秋声名鹊起时他也不过舞象之年,除了拖在师兄身后练那怎么都练不熟的剑,就是在父亲的铸剑台上捡石头玩儿。那些石头他也能挨个叫出名字,好比冰雨要用蓝牙月,他的扇要用印山玉,却邪要用龙骨,可这世上哪来的龙骨……始终想不明白。
那日一叶之秋来铸剑台取重锻的却邪矛头,远远地擎着战矛立在山色里,恭敬地等着父亲。一叶有没有回头,他已不记得了,倒是记得战甲在细雨中尚有寒光, 俱是威严。这威严即便在日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时也依旧存在。

“哎,喻文州,喻文州啊,醒醒醒醒,别睡了!”
不知日月过去几轮,喻文州只觉得头疼欲裂脸上辣疼,睡梦里走过漫长一回,睁眼便看到一叶之秋戳在自己面前,左右开弓捏着他的脸,笑嘻嘻道:“三天没吃没喝,饿不饿?你真能耐啊!”
“叶……”
喻文州不可置信瞪着两眼,只觉自己还未梦醒,上上下下来回地看,直把对面盯出个孔来。
“哥哥来救你了,感不感动啊?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不想来的,黄少天硬是拉着我,王杰希都来了,你面子大啊!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什么你,别乱动啊身上刚包好呢,先坐着醒个神儿,喝点水。”
“但……”
“晚来一刻你就活不成了,几个杂兵你也打成这样,丢份儿,打张佳乐和百花教众时候的机灵劲儿呢?要我说百花的人可比这些杂兵难对付吧,你可真是……”
叶修喋喋不休,喻文州一把扯过他,抱在怀里,神志不清地喃喃道:“叶秋。”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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